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自我的尽头(2)


02

48小时后,乔尔·贝拉、哈里·普列斯曼以及那位美国商人保罗·科尔被释放。琼斯摘掉眼镜,扔到桌子上,疲惫的揉了揉眼框。这不是他第一次感到如此挫败,因相关证据大多来自监控和窃听,不会被法庭采信,他们常常要眼瞅着这些“嫌犯”逍遥法外。

他拿起烟盒和火柴,起身走向通道,现在他急需一口香烟或是冷气来缓解焦虑。但是,即便是这样简单的愿望他也未能实现…

“琼斯?”爱德华多在身后叫住了他,将薄薄的几页材料放到办公桌上。“联系中东情报署,查下这个科尔。”

“嗯!”琼斯应了一声,情绪仍然不高。

“对乔尔·贝拉那间化工厂的监控不要撤。”爱德华多继续叮嘱着,“还有,尽快派人摸清这个科尔的来头。”

“好!”琼斯一边答应着,一边拿起电话,礼貌的请接线员转接了中东情报署的电话。

“巴勒斯坦形式调查局的头儿,约翰·苏利文,你还记得吗?”趁接线的功夫,琼斯抬头问道。

爱德华多点了点头。这位中东警局的老手两个月前曾来过伦敦,将一份记录在电影胶片上的名单交给了他们,名单上全是“伊尔冈”分子或“斯特恩集团”成员的相片。为防止这些潜在的恐怖分子进入国内,处里早将相片备份送至全国警局和各处港口。

“他给的胶片你看过了吗?里面会不会就有这个科尔?”琼斯继续问道。

爱德华多摇了摇头,如果克里斯的相片真的出现在那盘胶片里,审讯室里的一面就不算是他们的第一次“重逢”了。

“问一下老斯通,”爱德华多开口说,“我们需要他找到一个符合科尔外貌特征的,但没有犯罪记录的犹太人,不是巴勒斯坦出生的当地人,重点找一下德国或者奥地利籍的移民,可能有从商背景,也可能在军队服过役…”

琼斯把手里的烟盒放下,拿笔记下爱德华多念叨的要点,“你觉得他是个军人?” 

这个猜测毫无道理,琼斯想,他回忆起审讯室里的保罗·科尔,文质彬彬的瘦弱模样,金棕发色下面孔苍白冷淡,毫无印象中军人的模样。

简单的问候从话筒那边传来,打断了他和爱德华多的交谈。琼斯再次抬起头时,只看到爱德华多离开的背影…

约翰坐在破旧的莫里斯汽车里,他的搭档还在不远处的书店翻找线索。在这该死的天气里,他那件皮质外套毫无御寒效果,而凝在皮革外的冷空气却像冰锥一样刺痛着他裸露的皮肤。他不断低声儿咒骂着,目光却始终盯着对面建筑的那间窗口。

这个年轻的小伙子只有二十岁出头,身上的衣服都有些褪色了,此刻蜷缩在不起眼的汽车驾驶座里,没有人会把他与什么国家安全相关的重大使命联系在一起。约翰曾是个游手好闲的街头混混,警局的常客。琼斯还在当警官时,也不知看上了他哪点,也许是足够机灵,也许是还算正直,总之,这个毛头小伙子现在是处里的外勤探员了。

身后的车门发出吧嗒一声声响,一个高瘦的男人闪身坐进汽车后座。约翰老早便从后视镜中认出了这个人—-琼斯的新搭档—-爱德华多· 塞维林。

跟自己和琼斯都不一样,这位塞维林先生应该是处里最爱的那类人,上层社会出身,还有多年殖民地工作的经历,好像他天生就应该在坐在克伦威尔大街的办公室里,查看来自帝国各处的机密文件。

“玩儿票一样的公子哥。”约翰心里暗自嘲讽着,脸上却不动声色,礼貌的向爱德华多打了声招呼。

爱德华多递给他一个军用水壶。约翰道了谢,接了过来,隔着铝皮就能感觉到里面液体的热度。他小口抿着,是不错的红茶,温度也合适,正好适合驱寒。

“有什么进展吗?”爱德华多问。

“还没有,从警察厅出来以后,我们就一直有人跟着。回到这间公寓之前,这个科尔,只在前面那家书店待过,但没跟任何人说过话。”约翰抬手指了指十字路口,那家旧书店的灯光还亮着,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刚好走出来,紧了紧领子,将自己蜷缩在大衣里,步履匆匆的转过了街角。

“书店你们查了吗?”爱德华多继续问道。

“还在查,他翻过的那排书架我们已经仔细检查过了,包括他支付的现金,但都没有线索。看样子,他真的只是去书店买了两本书,其余什么信息都没留下。”

“哪两本书?”爱德华多追问着。

约翰想了半天,不太明白这位公子哥为什么会关心这个,努力从回忆里捡出想要的信息,吞吞吐吐的答道,“是吉卜林的小说,一本是《吉姆》,一本是…” 他支吾了半天,直到认输般的不再言语。

“这间公寓他租了多久?”爱德华多没再纠结书名的事儿,继续问道。

“三个月,房东说他是上个月看到报纸的招租广告,自己找来的。出手挺大方,当天就谈妥了条件,搬了进来。”

爱德华多看着车窗外,在这么寒冷的冬夜,路上已经很少有人走动了。这是个很普通的社区,居民多是本地收入稳定的工薪阶层,远离各类移民团体,看起来再安全不过。他抬头看了眼三楼中间那个亮了灯的房间,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窗边,男人熟练的划燃火柴,点了只烟,清瘦的侧影清晰的印在玻璃上,可是一口吐息过后,烟雾却让一切又模糊了起来。

爱德华多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锡壶,递给了约翰,“如果茶凉了,就用这个。明天,会有人过来接替你们,监听的人也会过来安装装置。”

约翰开心的接过锡壶,打开盖子,闻了一下,威士忌的香味要比红茶好上百倍。他刚准备道谢,耳后便传来车门关合的闷响。他从后视镜中看着眼爱德华多离去的背影,扬了扬手中的酒壶,聊表谢意…

03

如果说还有比寒冷更糟糕的事儿,那便是伦敦的雾霾。爱德华多小心翼翼地开着车,眼见窗外的霾越下越大,远光灯前的能见距离很快便不足30英尺。厚重的污染物无空不入的钻了进来,让他不得不掏出手帕,挡住口鼻。

将车停在自家门前,他轻声说了句脏话,咒骂这该死的天气,可粗俗的言语经过手中布料的过滤,变成一句含糊的嘟囔。爱德华多打开车门,快步走上台阶,轻轻打开前门又小心的扣上门锁。现在已是深夜,他不想吵醒马克。

可是....

“华多?”厨房灯亮着,马克从里面出来,站在明暗交接的那一小片阴影里。

爱德华多突然感觉自己像是小说里偷腥晚归的丈夫,刚好被伴侣抓个正着。他甩了甩头,将这个奇怪的想法抛向脑后。

“还没睡?”他换上拖鞋,但并不打算脱掉外套。这是70年来最冷的冬天,应该也是70年来供热最差的冬天。

“在工作,你知道,晚上我的脑子会更清楚些…”马克说着,转身又回到厨房,“外边是不是又下霾了?”他问道。

“嗯,挺重的,这个冬天我就没见过好天儿。”爱德华多跟上来,倚在门上,跟马克聊天。

他们都知道,这种对话基本毫无意义,还不如一夜酣睡来的实际。但人总得关心这些,像是天气、粮食、小说和戏剧,像是马克的工作、爱德华多的身体还有伊莱的教育…

爱德华多看着马克,他正在厨柜里扒拉,直到找出一个浅色玻璃瓶子,里面有几个风干的棕色果实。马克拿出一个,用刀背敲碎,取一小块儿投在杯里,倒上煮好的开水,放到一旁。

爱德华多记得这几个果子还是他自己从中国城买回来的,多少能缓解咽喉不适,此刻,他还真挺需要这个。他拿过杯子捂着手,坐到餐桌旁。

“我都不知道图书管理员每天会有这么多工作,要加班到这么晚?”他看着满桌的书籍期刊,打趣道。

“我也不知道公务员每天会这么忙,需要这么晚回家!”马克毫不示弱的回击。

对于自己的工作,爱德华多觉得马克多少会猜出些端倪,但既然自己不说,他便也不问。他又想起刚进门时的那一霎那,感觉两人简直执拗的好笑。很多事儿他们从不宣之于口,时间久了,就连关心也变得别别扭扭。

“你笑什么?”马克坐到他旁边,问道。

“啊?!”爱德华多没意识到自己在笑,反应过来后,便噙着笑意给马克讲起那个关于偷腥丈夫的荒唐幻想。

“然后呢?”马克继续问道。

“然后?”爱德华多没太明白马克的意思,这只是个冷笑话,需要马克自己寻找笑点,但显然马克并未觉得幽默。

他刚准备解释,或者干脆放弃。但是,马克那张冷淡尖锐的面孔却慢慢靠过来,冰蓝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,让他适时的闭上了嘴。

“然后…”他听到马克压低声音,像是诱哄,像是质问,“你知道然后会发生什么!华多?你肯定会知道的!对嘛?”

空气仍然寒冷,但暗红的火焰已在冰蓝的海洋中燃烧,这让爱德华多开始觉得灼热。

他当然知道会发生什么!他早该想到会发生什么!

“一开始你不会愿意的,“那个低低的鼓动还在继续,“你当然不会愿意,毕竟几个小时前,你还在跟别人…”

周遭的冷气在凝固,低压下血液也要沸腾。爱德华多屏着呼吸,下意识的摇着头,像是想将这幻想从他们的脑海里甩掉。

“但是,我们都知道,你不会撑太久的,对吗?”马克竟然笑了笑,“你的喊叫会渐渐变成呻吟,就像前晚那样,痛苦、急促、窒息,但是欢愉。慢慢的,所有人都会听到 …”马克靠的更近,声音更低,“所有人都会知道,”他的唇贴向爱德华多的耳廓,几乎是用气息,告诉他,“你是我的!”

爱德华多的耳尖肉眼可见的烧着,他感到口渴,喉结滚动间,唾液吞咽的声音大到自己都觉得羞愧。他放下杯子,里面甘甜温热的液体对他毫无吸引,因为此刻他已将自己投入另一处快乐的源泉…

04

凌晨三点,约翰和同伴喝掉最后一口威士忌,寒冷、疲惫、酒意一并袭来,他们不断提醒自己,不要睡着,不要睡着,不要睡着…

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来到约翰监视的那幢公寓楼前,娴熟的打开前门,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梯,摸进三楼中间的那间公寓。

迎接他的是黑洞洞的枪口和一个半裸的男人,约西·巴拉克此生最爱的所有。

“是我,克里斯。”男人低声说,回手轻轻关上公寓房门。

克里斯放下枪,黑暗中,与男人沉默的交换了一个亲吻。冰冷的外套紧贴在胸前,粗糙的手掌游走在光滑的脊背上,克里斯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攥在男人怀里,只要对方稍一用力,就会将他捏碎。

“我太累啦,约西。”他扬起头,不再回应男人不断索求的亲吻。

巴拉克有些犹豫,但最终还是放开了克里斯,他脱下外套,搓了搓手,重新将克里斯抱起,动作轻的仿佛手中捧的是易碎的瓷娃娃。他将克里斯放到床上,自己也随即躺到傍边,把对方揽在怀里。

“我看到你给我留的信息,说吧,克里斯,这两天都发生了什么。”

感谢街角那间冷清的二手书店,店里的很多旧书都只剩单本,每次交易前,克里斯会选一些出来,放在特定位置,每本书代表着不同的含义。今天,他看似随意的捡了两本出来,买了单,留下约翰他们费劲的翻找信息。

但是,只有巴拉克知道克里斯什么都不会留下,他只是带走了些,那两本书暗示的含义是“身份暴露”和“今晚”,很矛盾的线索,他狐疑的猜度了很久,出于信任,更多的是担心,他还是冒险来了。

克里斯拉起被子,拽过约西的手臂枕着,“我被捕了,这个你知道。”

男人点了点头,下巴一下一下的轻碰克里斯的头顶。

“乔尔·贝拉是个蠢货,都这么久了,居然连自己公司和住所被监听了都不知道!”克里斯懒懒的骂了几句,继续说道,“就这么一个蠢蛋,居然不满足只当个军火中间人,竟然还打起了恐怖袭击的主意。”

男人有些惊讶,勒在克里斯腰间的手臂紧了紧。

“恭喜我吧,约西,那些伊尔贡们整天吹嘘的恐怖头衔,我倒是轻而易举的就得到了。”黑暗中,克里斯自嘲的笑了笑,“他们审了我两天,但证据不足,只能先把我放了。”

巴拉克冷笑了一声,他在东欧长大,在那里,如果想关押或者枪毙一名嫌犯,从来“证据充足”。

“可是,他们还是给你安了条尾巴!”。

“是啊,现在应该还在楼下挨冷受冻呢吧,你上来的时候,他们没发现你吧?”克里斯翻了个身,面对着巴拉克,黑暗中只有他的眼睛是闪亮的。

“没有,如果你现在打开窗,你就知道外面的雾有多大。”巴拉克亲了亲克里斯的睫毛,“就算我现在站到他车前,他们也够呛能看清我。”

“小心些吧,”克里斯叮嘱道,“今后我们得更谨慎了!”

巴拉克点点头,继续问,“你说你身份暴露了,是怎么回事儿?”

克里斯又翻了个身,仰头望向天花板,向巴拉克复述起审讯室中的遭遇。

巴拉克满脸写着不可置信,来伦敦后,幸运女神就很少眷顾他们,但像这种”偶遇“,真可以说是倒霉到了极点。

“他揭穿你了?”巴拉克干巴巴的问道。

“没有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我不知道。”克里斯仍望着天花板,48小时的审问过后,他真的需要睡眠,可脑子却又总不受控制的想起爱德华多。他在想爱德华多的意图,很多种假设闯入脑海,又被他一一推翻。

“那你打算怎么办?”巴拉克声音浑厚低沉,打断了克里斯的胡思乱想。

“继续联系北伦敦那些军火商,只是得更小心。必要的话,”他顿了顿,声音都比以前哑了些,“必要的话,我想我得去拜访一下我们的那位老朋友了。”

“你是说凯勒?”巴拉克含糊的嘟囔了一句,看样子并不愿提起这个所谓的“老朋友”。

“如果有必要的话…约西,你知道我会去的。”克里斯侧过头,蹭了蹭巴拉克的鼻尖,“今晚之后,你就别再过来了,他们明天就会过来安装窃听,电话也别打,我会找机会联系你的。”他终于有了倦意,开始迷迷糊糊的叮嘱着,“明早儿,我把尾巴带走后你再离开,今晚儿,留在这儿…”

“你还真了解他们!”巴拉克语气里有明显情绪,手上却紧了紧,让怀里人靠上自己温热的胸膛。

“了解,当然了解!”克里斯疲惫的打了个哈欠,“感谢凯勒吧,我们与五处可算师出同门。”

“别提他!”巴拉克终于开始抗议。

懵懵懂懂间,克里斯应了一声,此后便沉沉地睡了过去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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